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干了二十多年猪肉生意的阿福在睡了一觉醒来后,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非法销售。照惯例每天来市场进行动物检疫的小邢也不来了。小邢对于他来说又恨又爱。恨的是自己做小本生意,受小邢的欺负却要装出满面笑容,没有小邢的红条章子,猪肉就成了白条肉,是没法进入市场的;爱的是小邢有嗜好,有了嗜好的人就容易对付,虽然被迫也无奈。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,面对酒、色、权、财的诱惑,小邢也就不成问题了。下井苦,头顶着矿灯,微弱的光束照到脚下,反衬出无边的黑暗让人更加害怕。穿上深蓝色的工作服,坐着猴车,“哐啷啷”地往井底下。第一次坐猴车,他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。简陋的铁笼子,他和工友们挤进去,听着刺耳的声响,脚下一空,身子也悬了起来。头顶一尺见方的光亮渐渐熄灭,生命悄无声息地融进无边无际,阴冷潮湿的黑暗中,猴车快速下降离了地面向地心扎去。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,一种抓在心头紧紧攥住神经的恐惧空气一样吸进肺腑,同笼的工人大多是新招的,经验少,情绪紧张,绷着脸,愣愣地观望着。手指紧张地攥住衣角,似乎生命随时会下坠、湮灭。阿福感到无形的压力紧紧地贴在胸口,气短、紫涨,脸色发乌,呼吸艰难。他闭起双眼,大张着嘴,耳膜生生地发疼。若干年后,他乘飞机去广州,当飞机离开地面悬空的一瞬间,他又体会到那种下坠的恐惧感。井底黑暗潮湿,矿灯照在乌金似的煤块上,一指粗细的光亮里发出亮晶晶的闪光,看上去像钻石。老工友说那是煤里渗出的水,小小的水珠汇集起来,一滴滴落在巷道里聚集成河,河水大了就能夺去工人们的生命。矿井里,危险如影随形,走路要亦步亦趋,谨小慎微,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塌方、冒顶、透水等重大事故如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空气沉闷、浑浊,有股刺鼻的味道,那是煤层里透出的瓦斯,瓦斯爆炸是煤矿工人的噩梦,每个下过井的矿工的梦魇里都有瓦斯的鬼影。阿福和工人们下到井底,沿着主巷道走到工作面。90年代的煤矿大多是炮采,爆炸过后,低矮、窄小的工作面飞尘弥漫,呛的人睁不开眼,没有通道,粉灰在空气中悬着,重的慢慢落到黑色的煤泥里;轻的,幽灵一样飘着被吸进工人的身体。常年下井的工人便患上了职业病——尘肺病。肺部渐渐被侵害,失去了功效,如同发动机生锈失去动力。患了尘肺病的工人一口痰一口黑,夹杂着肺里细小的煤渣。阿福和工友们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积极响应祖国的号召。为了多采煤,赶进度,阿福很少用防尘面具,效率高了,吸进的幽灵也多了。没几年,阿福的身体就垮了。
阿福没有好命,将近四十岁的阿福身体不行了,但依然能干动,还想干到退休,却遇上了企业改制。那年份,国营企业纷纷下马,煤矿行业也由计划体制逐步向市场体制转化。煤炭卖不上价,煤黑子真正成了黑煤子。两眼一摸黑,辛辛苦苦干上一个月还抵不过一个买茶叶蛋的收入。企业要分流,阿福就成了下岗工人。
今天天气阴沉沉的,布满灰尘,是煤矿惯有的天气。一川烟雨树,半壁黑云天。阿福的心情很郁闷,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。政府一纸公文要取缔私人屠宰户,他也接到了通知。昨天下午,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头戴大檐帽的公安局、工商局、质检局、食品药品检验局、动物检疫局、卫生局等二十多人一下子涌进他的独家小院。小小的院子里满是等待屠宰的猪,空气中充满猪粪味。带头的中年人捂着鼻子挥手打掉阿福殷勤递上来的芙蓉王香烟,那烟阿福是舍不得抽的,专门用来招待领导。他俯下身子,蹲在地上,在掺杂着屎尿的流水里快速拾起香烟,白色的烟身湮湿了,粘了臭水发着刺鼻的气味。阿福用手赶紧捋了捋,拿袖子擦干,皱着眉头嘟囔着,可惜了,真是可惜了。
局长大人看到阿福这幅鄙劣的行径,手更紧地捂了捂鼻子,向前挥了挥让阿福离远点,口中含糊不清地说着:“你这是非法屠宰,卫生不达标,防疫不过关,必须坚决取缔”。
阿福急了,抬起头,紫涨着脸抢白地说:“我这在工商局都注册了,管理费、工商费、检疫费、卫生费都上缴了啊?”。
“你看,你们今天这个费用,明天那个费用,一年到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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